资深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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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正】心想事成

ಥ_ಥ哭成傻逼了

葵烧:

请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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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丞丞说:“你这空调坏了吗?”




热浪像绵绵不绝的老拳往他身上招呼,六月的夏夜实在是很热的。


“对啊。”朱正廷说,“跟他们前台说了,住满了也没房间换。不过再有二十分钟就修好了。”


朱正廷洗过澡了,头发又被热得返潮。他伸展地靠在别人的床上,手往后伸,在床头柜上磕磕碰碰地摸东西。摸到一罐果汁,“啪”一声响,拉开易拉罐的拉环。


然后他把腰挺直,捧起那罐饮料,一口一口地喝起来。


“你这是哪来的这个饮料?”范丞丞问,“这个酒店有这种饮料吗?”


“我出去买蛋糕的时候顺便买的啊。”朱正廷瞥了他一眼,“没有了,只买了一罐。”他一边说,一边把拉下来的拉环往手指上套。左右看了看,有点像个戒指。


“哎呀!”一说起这个朱正廷才想起来,“我还和蛋糕一起买了小皇冠都没有戴!”


“……”范丞丞说,“过个生日而已,登基就免了吧。”


“都怪你来得太迟了,我都忘掉了。”朱正廷忿忿地喝饮料,拍了他一下。


二十分钟前,朱正廷匆匆忙忙地把几个靠垫翻来翻去,范丞丞奇怪地问:“你干嘛?”“我手机呢?”朱正廷急得要命,“我要看时间!都怪你在隔壁磨蹭那么久不过来。”


“你手上那不是表吗?”


“……”


范丞丞抓过他的手腕,倒着看表:“十一点半,怎么了?”


“都十一点半了!”朱正廷不由分说给了他一下,“都怪你那么慢不过来!”


范丞丞一边左右躲他,一边委屈:““十一点半怎么了?”


“你生日都要过了!”朱正廷催他,“快点快点,唱歌,许愿,我还有礼物给你!”


“怎么感觉今天过得这么快啊!”朱正廷抱怨,“一下就要过去了!”


范丞丞无奈,两位新晋男偶像合唱一曲二倍速的生日快乐歌。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朱正廷雀跃地小声欢呼:“喔——”


范丞丞又有点想笑了,他在朱正廷面前摊开手:“礼物呢我的?”


朱正廷拍开他的手,到背后去摸,被他反握住,嘴里胡说八道:“这位小姐看来要把自己送给我啊,可以。我研究一下如何科学养猪……”


朱正廷白了他一眼,费劲地终于从一床的靠垫中摸出了他的礼物:“这个,上回你说好看的那个戒指,我又去买了一个。”他把一个小小的方盒子放到范丞丞手心里。


范丞丞实在不记得自己说过他哪个戒指好看了。他和朱正廷的审美历来一个在东边放羊一个在西边跑马,就算说过多半也是纯商业互吹。不过他还是觉得心头热了一下,接过以后难得地不知道说什么,静了静才开口。


不过他一开口还是正常水平:“我这还没成年呢你就送我戒指,唉,我得回去问问我妈。我妈估计不同意我嫁到安徽……”


朱正廷被他逗得要笑,笑意还没有从嘴角露出来,胃就抽搐着发痛。他只好维持着一种极为诡异的皮笑肉不笑,嘶嘶着说:“你给我闭嘴。这个点蛋糕都没了,我跑了好远才买到一个……”


一边说,他一边缓缓把蛋糕推到范丞丞面前。


范丞丞沉默地端详片刻,不确定地说:“这个猪……”


“呃,这个。”朱正廷看了看他的脸,心虚地自己承认了,“其实本来是个寿桃——跟你说了都没有了!我让别人强行给我改成猪了。然后那块是一个橙子,就是你和我。”


“哦。”范丞丞点头,毫无感情地念出蛋糕上的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朱正廷又毛了:“你将就一下!”


范丞丞左右躲他:“好!好!我没说不好!”


“快吹!”朱正廷还是凶凶的。


那一小截摇摇欲坠的蜡烛也实在快要坚持不住了,烛火摇曳着。范丞丞鼓起腮帮子,朱正廷在旁边提醒:“一口气啊。”


“呼——”


蜡烛全灭了以后,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粼粼的月光顺着窗台流进来。范丞丞也不知道思绪又搭上哪个宇宙信号,冷不丁开口道:“胃疼就别去买蛋糕了,今天都切了n个了。”





这倒是真的。今天是伟大的范丞丞他妈把他剖腹剖出来的日子。黄新淳卡着点发了一个3dVR立体卡通蛋糕,视觉效果拔群,背景音乐是一段不知道哪找的鬼畜,由范丞丞本人倾情演唱的“菜被人偷了被人偷了,真的很bad真的很bad”。早晨八点过,他妈大概刚睡醒,祝他生日快乐,成年了要继续努力。他看到的时候发视频邀请过去,他妈估计晨练去了没接到。他姐不知在哪个时区辛勤,大中午才发来消息。和姐姐的视频倒是被接通了,大明星头顶一个古装发包,脸上横跨一副幅员辽阔的Prada,造型相当尖端。他还在见面会的场馆外看见了自己的生日应援,认为灯箱上那脸真是乱帅一气,好看得日月无光。脸的主人自己驻足,陶醉了好几秒……





现在,这间酒店房间里,只有朱正廷和他两个人,一人穿了一件宽松的白T恤。朱正廷在黑暗里明确指出:“那不行,过生日必须要有蛋糕,人家仪式就是这样的——你快许愿。”


“哦哦。”范丞丞愉快地说,“那我许愿朱正廷明天变成这个猪。求老天实现吧!”


“走开你!”朱正廷在黑暗里打人是一样的疼:“而且愿望不能说出来!”


“好好好。”范丞丞被他搞得没脾气了。


许了一天的愿望池已经干涸,连祖国繁荣昌盛早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都许过了。


范丞丞想了想,在心里飞快地说:“我许愿朱正廷以后胃都不痛了,老天实现吧。”


朱正廷凑上来,范丞丞看见他的眼睛亮亮的,好奇得要死但就是憋住不问:“许完没有?许完了吧?”


“许完了。”


“嗯!”朱正廷点了一下头,月光好像又流进他的笑窝里,“肯定实现!”


 他心满意足地说:“我就说当不成第一个就当最后一个算了——去年都没一起过你的生日……不过还好现在出道了,我一定要,从今以后永远跟你一起!”





“去年。”范丞丞想了一下,“不过去年不是补过了吗?”


“补是补了嘛。”朱正廷说,“不过补的和正经过的又不一样。”


生日还可以补过,范丞丞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奇闻逸事。





那天纠集了浩浩荡荡一群人出门去。全都是一个公司的练习生,高矮不齐,像一块田里各自长得无拘无束的萝卜。他们中不少人已经有了曝光度,自觉和大明星也没有什么区别,为此很不见外地裹上口罩,像一群团伙作案的犯罪嫌疑人。


范丞丞多年流落国外,对我国本土桌游这个新鲜事物欲罢不能。先三国杀,再狼人杀,表演了一出生动的七杀碑文,场面煞是血腥。


他玩了一会,出去上厕所。那个场所修得像个迷阵,执照批下来都可以去充当秦始皇陵。他瞎转了半天才找到卫生间,晕晕乎乎地原路往回走。


没想到在包间门口碰到了朱正廷。朱正廷自己站在那,神色彷徨,重心从左脚右脚换来换去。要不是他背后就是包间,范丞丞简直想问他是不是也迷路了。


朱正廷一看见他,惊喜得差点叫出声,一脸陕甘宁边区群众见了党。


范丞丞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朱正廷扑到他面前,不由分说攥住他的手,饱含深情道:“我跟你说丞丞!——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空气静止了两秒。


“……”范丞丞从容自若,“第二吧,我姐最好看。”


朱正廷还没来得及说话,背后突然拥出一大群人,挤在他们旁边七嘴八舌地说正廷运气太好啦,第一个碰到的居然是丞丞。


在他们颠三倒四的叙述中,范丞丞被上了生动的一课。在我国博大精深的文化中,有一种邪魅离奇的民俗,叫作真心话大冒险。


坐回包间里,朱正廷继续和一帮人吆五喝六,笑得几乎要晕过去。


包间的灯光乱闪,红红绿绿把人脸打得很陆离,五官奇异地林立在支离的光影中。范丞丞盯着他看了一会。


黏着的视线打扰了他,他转过身凑近来关切地问道:“怎么啦丞丞?”


房间里太吵了,范丞丞回答了一句话,但他没听清。于是他又靠近一些,稍微睁大眼睛:“啊?什么?”


这样一来,他的脸就完全地闯进了别人的安全距离,热气也可以扑到别人脸上。


“没什么——”范丞丞拉长声音回答,“你那个戒指挺好看的!”


哦!他顺着目光打量自己的戒指。一个素圈,不代表友情也不代表爱情,纯粹装饰品。


朱正廷说,你喜欢啊,你眼光真好他们都说丑!但是都有点旧了!


范丞丞跟着颇以为然地点头。


他伸手到桌面上,没看清是什么就拿起一杯水。朱正廷立刻伸手拦住他:“你不准喝酒,未成年人自觉一点行不行!”


范丞丞看着他,漂泊美帝国的未成年与驻扎大中华的成年人之间静默了一瞬间。朱正廷浑然不觉,拉开一罐果汁递给他:“你喝这个可以。”


我国博大精深的文化中,还有一门精妙高超的手艺,叫做欲盖弥彰。这倒是让美国进口人士掌握得很纯熟。





后来他把那个戒指收进家里的抽屉里,没取出来戴过。——朱正廷的审美有时候确实比较离奇。


不过这时范丞丞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究竟什么时候夸过那个倒霉戒指好看,坐在那里自顾自地笑起来。


给他补妆的姐姐正端出修缮文物的阵仗,凝神静气地往他脸上扫散粉。他一笑,扑簌簌的散粉乱飞。


片场的灯一照,就像细小干燥的雪缓缓飘落,范丞丞伸出手去抓了两下。


打开手机,看到朱正廷发来的消息,问他有空没有。他说有。


朱正廷的视频立刻发过来了,背景好像在机场。他乌云压城一般披挂一脸黑,帽檐眼镜口罩把脸的安保等级提升了几个档次。


范丞丞崇敬地看着他,请教道:“佛珠没用,你改信真主安拉了?”


“走开!”朱正廷的声音闷在口罩里。


“你在拍戏啊?”他看了看屏幕,问道。


“嗯。”范丞丞点头,“你呢?”


“哦哦。”朱正廷说,“我马上起飞,一会有活动。”


“嗯……”两个人相对沉默着。


范丞丞好像又在走神,看着前置摄像头像在放空,没头没尾地说,“你口罩拉下来一点嘛,我都看不见你的脸。唉都有,几个月了这有?”


朱正廷好像在口罩下撇了撇嘴,不过还是依言把口罩取下来。他的颌骨与鼻梁依然是雪线一样的流丽。


那边传来嘈杂的一阵惊呼,还有一些听不太清的整齐口号,还押韵的,朱正廷你什么什么我珍珠糖我什么什么你之类的。范丞丞又笑了:“我听见猪妖在喊是不是?”


不过这句话声音明智地很小,朱正廷没听清。


“丞丞,祝你生日快乐!”他总算进入正题,背书一样开始说,“新的一岁里,祝你天天开心,身体健康……”


范丞丞笑眯眯地听着。朱正廷被他盯着笑得发毛,怒道:“范丞丞你那什么表情!给我认真点!”


范丞丞:“……”连忙调动了一个严肃的表情,跟着领导讲话频频点头。


“——总之,我希望你有一个最好的十九岁,我希望你所有梦想都实现。”朱正廷总结陈词。


范丞丞点头,看了看朱正廷,又点头。


他们闲聊了几句,朱正廷问他拍戏怎么样,他告诉人家剧组的饭好吃。不一会,朱正廷的助理走过去,对他说了什么。


“我一会要上飞机。”朱正廷有点沮丧地说,“所以就这时候给你过了。”


他又抬起眼,兴致勃勃道:“不过我还是最后一个吧?这都……我看看,十一点半了快。诶我跟你说,除了我,这会还没祝的都是把你忘掉啦。”


范丞丞笑道:“就是最后一个,别人都赶前就你赶后,太有追求了。”


朱正廷哼了一声,遗憾道:“唉,可惜今年我们都不在一起。”


“今年真是太赶巧了。”他说,“居然我们两个都有事!要是只有我有活动我就不去了,还是给你过生日重要。”


“那幸好我在拍戏。”范丞丞诚心诚意,“高奢呢,推掉多可惜。”


朱正廷被他逗得笑了笑,信心百倍地说:“不过以后就好啦。”


“明年!”他说着就有点恨恨的,赌咒发誓道,“我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当面、最后一个,祝你生日快乐。”





很快到了范丞丞的戏份,他挂断视频,放下手机。他在这部大制作里出演一名有钱长得帅,除了女主角以外没有任何其他不良嗜好的年下男。按他经纪人话说,这种角色吸粉,热度来得比吸毒都快。


男女主角他都认识,小时候还收过别人托姐姐带给他的小东西。平时没到他拍的时候他就蹲在一边看人家演感情戏,笑得坏水横流,做口型模仿男主角的深情告白与女主角的嘤咛娇态。


场工打了一下板,范丞丞深情地凝视着女主角,讲他的台词:“大家都喜欢我,但我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这个富二代废话还比较多,范丞丞没有找到他的语言间有什么逻辑,硬着头皮背:“我想,我对你的爱是永恒的。”


女主角比他大了一轮,心理素质比他还要好,脸不红心不跳地念台词:“你还不懂。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范丞丞的角色黔驴技穷,急切地要去亲她,她后退半步躲开了——躲是一定要躲的。


如果范丞丞荧幕初吻竟折戟在此,他粉丝能一拥而上把人家女明星拆成骨头架子。





接着是男主看到了他们俩的纠缠,把范丞丞赶开以后又亲身上阵纠缠女主。


今天排的是一场大夜。范丞丞已经做好了守在一旁的椅子上迈进自己十九岁的心理准备。他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看见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几分。


突然,那边一镜过了以后,灯一下全灭了。


“……”


范丞丞心里倒是一片雪亮。片场有备用电源,现在黑成这副上帝在眼前遮住了帘的样子,情况是很明朗的。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调度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果不其然,三秒后响起震天响的生日歌。他的男主哥和女主姐推了一个三层的蛋糕走过来。蛋糕最上面是翻糖的装饰,眉开眼笑的Q版范丞丞左拥“1”字,右抱“9”字。


“惊喜吧?”导演笑眯眯的,“年轻真好啊小朋友,都上我的戏了,才十九岁。”


范丞丞走到哪里人缘都好得不得了。周围闹哄哄的,全是善意的调侃。


“惊喜,真的没想到。”范丞丞回答,四面鞠躬,“谢谢哥哥姐姐,谢谢大家。”


他跟导演也不见外,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不过我还没十九呢,还有……三分钟。”




鉴于某名小朋友今天过寿,导演手一挥,提前收工,大家全都放回酒店。范丞丞被抹得一头一脸蛋糕,自我感觉实在不能忝居人类这一行列,赶紧跑回房间把自己洗涮一番。等好不容易折腾完,他十九岁的头半个小时已经过去。


睡前拿出手机打算找点东西助眠,页面还停留在与一个猪头的聊天没有退出来,看见那边已经打开飞行模式了。他凝视着那个页面,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范丞丞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细数今天一天都许了哪些愿望,一边又得寸进尺地查漏补缺了好几个。最后得出伟大结论,天子下凡的他自己搞不好这些愿望全都要实现。


他终于沉沉睡着的时候,房间里洒满水银泻地一样的月光。





他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一大部分。


首先是爸爸妈妈姐姐姐夫身体健康这一条,他妈精明强干不减当年,武学造诣越发精进,前两天还跟他分享了深度好文“《生姜这么吃能治百病,99%的人都不知道》”;然后是电影票房大卖,那部唧唧歪歪的疼痛电影不知道又戳中了广大群众粗壮审美的哪根神经,票房一二三四五亿报数似的飞涨;最后是他自己,希望粉丝能爱他久一点,今天出酒店时还有山呼海啸百十号人围住他,把他爱得死去活来。


——至于没有实现的那些,既然没有实现,就当没许过它。





他经纪人铁口直断一绝,真让她说中了。自从出演那位脑筋缺弦的男二号,范丞丞的电影之门打开了一条挺光明的缝。跟他搭戏的总算不再是早就认识的这个哥哥那个姐姐,他和电影艺术工作者走遍中国,经常往哪个深山老林子里一钻,两三个月都杳无音讯。


有一次整个剧组让大雪封在山里了,人出不去东西进不来。制片愁得嘴里起了一排燎泡,范丞丞倒是高兴得要命,非要跟给他做配的男二号一起打雪仗。





他很少见到雪。老家地处温带季风气候带,只是一个渺远模糊的记忆;后来被扭送到大洋彼岸去,和那个破地方严重犯冲,永远都是他前脚刚飞走后脚就下雪,航班信息基本可以用作天气预报。


倒是廊坊这个地级市很够意思,他被关在那里那一年,下了一场雪。


前一天晚上夜空晴好,他们一帮人跑出去赏月,凑在一堆七嘴八舌地研究哪个是北斗星。经过不懈努力,一共让他们找出了四五颗。


白天消耗大,回去以后累得四肢都要从躯干上脱落,第二天又没什么事情,于是他们几个人共发毒誓,一定要往死里睡一觉。


结果第二天一早就被人咋咋唬唬地弄醒了。朱正廷站在他床前,轻轻喊他:“丞丞,丞丞,快起来。”


——“下雪了。”


范丞丞上下眼皮缠绵极了,心说下刀子我都不起来。朱正廷锲而不舍,继续小声地烦他:“丞丞,你起来和我一起看嘛。”


说着,他深进被子一只凉凉的手,贴在范丞丞的脖颈上。


他的手不是被冻凉的,因为那只手还很柔软——它原本就是凉凉的。


他的手腕很嶙峋,范丞丞捉住它,塞进被子里,含糊道:“不看。几点这才……”


“不过你可以来和我一起睡……”他扭过头,迷迷糊糊地坏笑了一下。


——那只又凉又软的手打起人来挺疼的,他被活活拽了起来。他黑着脸洗脸刷牙的时候,朱正廷一叠声地在旁边催,说快快快雪要停了。





雪直到他们全都穿戴停当走出去都没停。


朱正廷穿了一件极为羞辱他本人审美的黑色羽绒服。范丞丞觉得他像个可怜巴巴的变温动物,只有在气温高一点的时候才能抖擞臭美的精神,一天研究八百套时尚装扮。


范丞丞跟在他背后唠唠叨叨:“昨晚上看了星星现在看雪,请问下一步是不是进入诗词歌赋环节了?”


“嗯?”朱正廷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头看他。


“就你这还号称我姐粉丝呢,真的一点都不行。”范丞丞毫不留情地嘲笑他,“我姐在我们家严禁播放这个电视剧,但是她一走我妈就要找出来看。”


朱正廷都已经折节穿上那件灾难羽绒服了,却还是很冷,抱着范丞丞的一条手臂打哆嗦。


那条穿着羽绒服的手臂很蓬松,他把半张脸都埋了进去。这时范丞丞才发现他的呼吸穿透力堪比伽马射线,穿过外衣卫衣秋衣,穿过绵延的皮肤,潮热地在身体里涌动。范丞丞不自在地扭了一下,没有被他发现。


朱正廷伸出手,接了一小粒雪,认认真真地想要观察一下雪是什么样子,他比范丞丞更稀奇雪。可是廊坊下的不成气候拿不出手的雪根本经不起他灼热的视线,很快化成一小滩蜿蜒的水渍。


在这种行为重复了几次以后,范丞丞实在忍不住了:“这位哥哥,请问你打算蹭老天的水洗手吗?”


朱正廷暴打他,把手上的雪水都抹在了他衣服上。


范丞丞比他更不介意,大大方方地伸开两只手臂任他抹——乐华人行为准则:衣服没了去翻朱正廷的。反正他也是自己抹自己。


朱正廷磨了磨牙,把手伸进了他宽阔的羽绒服。范丞丞干脆把羽绒服敞开,把他整个人裹进来。朱正廷咯咯咯地狂笑不止,颤动一直蔓延到他的胸腔。他有点无奈——也有点不好意思,问道:“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


朱正廷和他叠在一起,同手同脚地往前摇晃。朱正廷说:“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去买吃的。”


“天啊。”朱正廷反手摸到他的肚子,“我觉得我是来搞养殖的。”


“养殖吗?”范丞丞把头搁在头肩膀上,下巴一开一合,“我有经验可以给你传授,我养猪致富的。”


“养范丞丞反正要管饱。”


“还要大清早去把他弄醒陪你看雪。”


朱正廷认为看雪这个说法有种诡异的气质,可惜再研究十年他也跟不上范丞丞在嘴炮方面进步的脚步。于是他往后一拍,结束了口头争端。


他们买了一堆垃圾零食,洋溢着丰收的喜悦,走出便利店。朱正廷右手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塑料袋,里面装了足够在荒岛建国的物资。他左手从里面摸出一罐果汁,塞到范丞丞怀里,让他打开,然后就着人家的手喝了一口。


“这个味道不好喝。”他还挑剔地皱着眉总结,“还好只买了一罐。”


范丞丞伸手,到他另一侧的袋子里掏出另一罐,顺手贴了一下他的脖子。


朱正廷被冰了一下,简直不能理解他哪来这么多欠嗖嗖的连环动作。


范丞丞无辜地表示:“今早上你邀请我起床和你一起看雪的时候,我的肉体与内心都是这样的寒冷,你感受一下。”


朱正廷翻了个白眼,然而双手都被占着,只有用膝盖顶了一下他聊表杀心。


走了一会,朱正廷说:“好冷啊,天啊。”


他们已经走到宿舍了,但是谁也不想进去,尽管宿舍里面空调开得像在亚热带。


范丞丞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


“什么?”朱正廷侧过头看着他。


大厂的火锅非常不地道,这是他们使用穷举法吃遍大厂影视基地周边火锅店后得出的重要结论。大厂的雪也不太地道,明明是降水,却感觉很干燥。


“……那么娇气。”范丞丞说。





那罐饮料没有被喝,一直放在他们伊拉克战壕一般的宿舍里。一直到总决赛完,收拾东西要搬出宿舍,这些七七八八的家当才被清点出来。


“这个饮料还要吗?”


“要啊。”这个饮料搞不好是大厂县的什么特色乡镇企业,在外面没怎么见过有卖的。朱正廷想起来,还补充一句:“这个味道最好喝。”


他打开一个行李箱,立刻暴怒道:“黄明昊你又藏这些零食!我这个衣服丝绸的你给我压出印子了!”


两箱魔芋爽压在朱正廷衣服上,朱正廷飞身起来制裁Justin。


——而那罐饮料没有自己的位置,最后也没带上。





据说他们这帮疯狂原始人还是给大厂县留下了一些文明遗址,那个影视基地后来成了一处景点,全国上下无聊人士纷纷前去打卡。不过那种饮料到最后也没有沾光行销全国。


想起来除了饮料好喝,大厂也确实算是一个好地方。——现在我国晚上能看见星星的都算好地方,不要说那里的夜空还能让他们找到四五颗北斗星。





范丞丞拍戏的这个破山也是什么几A级景区。晚上刮东北妖风,能把同剧组女演员那把细骨头一路吹到大西南。他的二十岁生日也在这片除了通风什么都不通的大山上过。剧组的人围在一起让他许愿,他真挚地说希望明年生日能别在这种地方过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笑他,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明年继续继续。范丞丞回嘴,说不要迷信这种仪式,天子下凡的人就算跑到上风口去呐喊自己的愿望也会实现的。


那天晚上看不太见月亮,晚星倒是很疏阔,很大的一颗一颗,好像离人格外近一些。





果然下一年生日,他如愿置身繁华都市。东方之珠,他的爱人,他心想香港记者这嘴怎么练的,也太快了。


他和他今天新公开的女朋友,被团团拱卫在中间。


记者问:“选择在二十一岁生日这天公布恋爱是为了让公开更有意义吗?”


范丞丞笑:“是公布恋爱让二十一岁生日更有意义。”


记者七嘴八舌:“哇,好甜蜜。”


“作为年轻偶像为什么会选择大方公开女友,是对这份恋情有充分的信心吗?”


“嗯?”范丞丞说,“就觉得她长得还挺好看的,给大家看一下。”


记者全是年轻轻的小姑娘,全笑了:“女朋友是世上最靓的啦——”


范丞丞早就习惯了和记者开玩笑,闻言故作嫌弃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朋友:“她啊?她——也就世界上第三好看吧。”


女朋友笑着去打他,他熟练地往旁边一躲。闪光灯闪得一片雪亮,忠诚地记录下世界上的每一刻。很快,新闻将被传阅、被记住。





就像十七岁时范丞丞期待的那样,他的名字不再被放在定语后面,作为什么什么的范丞丞。


现在他已经可以成为别人的华彩和高光,去定义一个一个范丞丞的什么什么。


——范丞丞的亲人、范丞丞的朋友、范丞丞的爱人。范丞丞站在酒店的房间里,从巨大的一面玻璃窗往外望去。


他拿出手机,朱正廷发消息过来。


丞丞,你有空没有。


视频被接通了。





朱正廷在那头大惊小怪:丞丞,你都有女朋友了,怎么没有跟我们说过啊!


唉,范丞丞随意地坐到床边上,你是前任嘛,他笑嘻嘻的,不合适。


朱正廷在那边自顾自地说着,哎呀我们都不知道,你都有女朋友了……


范丞丞打断他:“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呢。”


好吧,朱正廷没办法地说,祝我们丞丞生日快乐。二十一岁生日。


范丞丞说:“我都二十一岁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也只有二十一岁。”


“对啊,你这个小屁孩。当年神经兮兮的,穿一个那种领子,真无语。”朱正廷比比划划着说。


——“不过我现在也只有二十一岁好不好!”他很快反应过来了。


祝你……祝你所有愿望都实现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现在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啊。”范丞丞看着屏幕里他的脸。


他的脸比二十一岁还要年轻,看上去没有年轮呼啸,只有花开。


“我觉得人还是不能太贪心。”他严肃地说,“我初步愿望是回到封建时代,这样我就可以把我的前任现任都娶了。”


“……”





——“正廷,我现在想回去冬天。”他说,“想看下雪。”


“六月飞雪。”朱正廷是这样说的,“那说明有冤情。”


“还想重返十八岁。”范丞丞依然很严肃,“我以前很想赶紧到二十一岁,现在觉得二十一岁也不怎么样。”


“你二十一岁还没有一天好吧?不要随意贬低我们二十一岁。”


“我妈微信发给我的文章说人过到第四个二十一岁就要开始注意骨骼健康,避免被老年病找上门。”


“走开!”位于自己第四个二十一岁的朱正廷愤怒道。






范丞丞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外面的夜空。香港的月光很孱弱,更加没有星星,掺进霓虹灯里基本看不清。这个地方还在灯火通明,为大明星的生日灯火通明,为每一天和每一天一样灯火通明。


“你记不记得我们有一次一起看星星?我们一起,还在偶练的时候。”范丞丞忽然说。


“记得啊!”朱正廷说起这件事又要笑,“Justin说他业余研究宇宙,给我们讲来讲去,但是就是他说北极星有好几颗的!”


“然后第二天就下雪了。”





雪是短暂的。一刹那的感想是灵光一闪又受蒙蔽的。


爱——如果要说爱,爱是易枯萎又难坚牢的。人长久一些,星星则更长久。


——而爱过,爱过几乎是永恒的。


关于这一些复杂的问题,加起来也就四十二岁的人太难以写出答案。





挂掉视频以后,范丞丞看了一眼表,距离他生日过完还有二十分钟。


范丞丞一把拉上厚重的窗帘,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他想起在他只有十七岁的时候,朱正廷和Justin半夜凑在一起看恐怖电影。那部电影他看过,所以就坐在他们对面,就着他们俩惊恐的表情愉快地打游戏。荧光屏的光线青青白白,映着他们面如金纸。


Justin看的时候挺入戏,看完就完了;朱正廷看的时候就害怕,看完以后那些害怕能在他的身体里来回反刍发酵,在几天后达到峰值。这部电影估计是恐怖浓度很高,朱正廷当晚就不行了,非要和范丞丞睡。


“我不和黄明昊一起睡,他要吓我。”朱正廷理直气壮,“都怪他非要看这个,让他独自面对恐惧吧!”


那时候觉得酒店的大床真是狭窄,朱正廷和他,两个青春窈窕的男偶像简直都要睡不下。他总感觉朱正廷的呼吸缠绕着他。


现在的大床就很宽阔了。范丞丞翻过来又翻过去,闭上眼睛,陷进睡眠里。





二十分钟过后,范丞丞静静地睁眼,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天光晦涩,他划开手机屏幕。


他习以为常地看了看时间,不出所料,2018年6月16号,23点整。


——他再一次实现了愿望,第23次回到了十八岁。





每一次都会少一个小时。


黄新淳在第一个小时给他发了鬼畜大碟“真的很bad”;妈妈在第八个小时让他继续努力;第十四个小时,姐姐在外国发了一个巨大的红包,说是连姐夫的一起;第十九个小时,粉丝包了场馆外面好大一块屏幕,上面来回滚动范丞丞、范丞丞,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第二十二个小时和兄弟们在一起蹦迪,小鬼有个功率奇大的音箱,Justin身上还穿的是他的T恤。


第二十三个小时,他走进门扉虚掩的隔壁房间里。






烛火惊心地跳动着。光和影在他的脸上交媾,只有一片美丽而不明确的混沌。他看见你,很高兴,但还是假装生气。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我蜡烛都点到……我看看,第四根了。”


“我在隔壁,我在上厕所。”


他兴奋地给你炫耀他买的蛋糕,即使这时候他的胃痛着。


最后一个被他买到了,非要别人把寿桃改成猪,加了一个橙子——那个是你。猪是他。


你说,有人告诉你,如果十一点半还没祝生日快乐,一定是把你忘掉了。


嗯?他说,我不会忘掉你啊,这谁说的?说得很有道理。


他还买了一罐果汁。世界上曾经有一罐一样的果汁,贴过他冬天里温热的脖颈。他被冰得往旁边退了一步,然后伸手打你。


你先许愿他变成猪,再许愿以后不再胃痛。他后来还胃痛过吗?你不知道。






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事。但你这时候,最后一次回到十八岁的这时候,你想起北方干燥的一场雪。


你想那时候可能有过答案。






“好冷好冷冷死我了!”他疯狂地哆嗦,牙齿格格地打架。


“还冷啊?你都把我穿上了。”


你趴在他背上,把他裹住:“看来我脂肪也不是很厚嘛!”


“嗯,不厚。”他扭过头看了你一眼,点点头,“幸好前两天过年的时候你回家了,要不然你这都能出栏了。”


走过宿舍楼底下的时候,你问:“要回去吗?”


其实你这样问了,说明你一点都不想回去。


他把提的袋子换了一只手,轻轻说:“不想回去。”


“你不是冷吗?”


“是啊,你可以把我裹紧一点。”他闷闷地说。


“我觉得在雪里走比较浪漫。”


“有什么好浪漫的?”你完全不能理解他九曲回环的思路。


“不知道。”他想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和你一起走吧。”






朱正廷气势汹汹地把一个戒指盒子拍在范丞丞手心里。范丞丞不满道:“你求婚态度怎么这么恶劣!”


不用打开看,他也知道那里面是一个素圈。不能代表友情也不代表爱情。


是一个纯粹的,纯粹的装饰品。


一模一样的戒指还有二十三个,全都放在他家里的抽屉里。


“你快许愿!”朱正廷没理他,催道。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范丞丞说:“许好了。”


“不能说出来,说了就不灵了!”朱正廷连忙道,其实根本就没人要说出来。


“不知道你许了什么愿望。”他说,月光像眼睛在闪动,“不过肯定实现!”






 他说:“既然当不成第一个,我就做最后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去年都没一起过你的生日……”


窗户洞开着,凉凉的月光洒进来。






——“不过还好我们出道了,我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从今以后……”





他的话音消散在风里。



fin


有好几万字垃圾储备,什么时候能脸皮厚到发出来示众呢?


随手先随便写一个,这篇直接打完的,就将就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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